命理看东莞扫黄 东莞失足女回村(现代故事)
东莞失足女回村(现代故事)
1
陈二妮是在东莞扫黄后第一个回村的女孩。
是一辆银灰色的帕萨特高级小轿车把陈二妮送回来的,小轿车就横在二妮家的大门口。二妮一下车,就像晴天里打了个亮闪。那身材、那打扮、那气质、那个美劲儿让见到她第一眼的人惊呆了。惊呆的人是她家的对面邻居村主任胡老拽,胡老拽已有八年没见过陈家的二妮了,他揉揉眼睛确认是陈家的二妮时,就从心底里打了一个咔嚓响脆的冷颤。
一条黑狗摇着尾巴跑过来,那步子有点老态龙钟还显得小心谨慎,扭头看着小车上下来的人,像它的主人一样有点吃惊。它是一条护院的恶狗,也是一条十分忠诚的老狗,它的叫声能穿透半个村子,所有路过它家门前的人都十分的害怕,因为它不论生人熟人,都会撵着你狂叫,直到胡老拽呵斥住它。面对着一辆高级小轿车,和小轿车上下来的女人,这条老黑狗这天似乎哑了。没有狗叫,使村子显得沉寂,路边的树枝也不再晃动。这是一个晴朗无风的上午,太阳正被一缕绸子般的霞光提在半空中,像提着一篮子金灿灿的玉米粒。
陈家厚重的木门被敲开的一瞬,院子里立刻就有了惊喜的呼叫声。
胡老拽木愣着一副毫无表情的丝瓜脸,带着他的黑狗朝村子里晃去。
他逢人就说,陈二妮回来了,那个婊子。
没人答理他。
他仍然自言自语,那个婊子。
村里人人都看电视,大都看的是《梨园春》、电视连读剧,歌舞或者相亲类的娱乐节目,报着养心悦目、哈哈一笑的态度,对国家大事并不关心。不像胡老拽,他是要看新闻的,他十分关心国家大事,因为他是村长。他从电视里知道南方的那个城市出事了,事出得还挺大,逮了一些当官的。现在陈二妮回来了,他早就隐约地感到,陈家二妮应该就在那个城市里,因为她配在那个城市里,因为她在那个城市她家才能很快走上了致富道路。当时他就想,是他成就了陈家,成就了陈家二妮。要不然,陈家不会现在住上楼房,陈二妮也不会坐上小车,也不会这样风光,充其量多上二年学,让她家再多背上些债,她应该感谢他才对呀,她应该把他当成恩人才对呀!
但他的心底里还是打了那个冷颤,他心虚死了。
那条老黑狗依偎着他的裤腿,很是温顺,不再在村里上蹿下跳。胡老拽也有些纳闷儿,这老黑狗是怎么了?
2
八年前,那个月夜。那晚的月亮明呀,明得把树上的叶子都照得透了亮儿,水儿一样洒满了村子。胡老拽正在屋里看电视,老黑狗突然狂叫起来。他听见是对门陈家的二妮在训斥黑狗,对门邻居都不认识了,叫叫叫,再叫打断你的狗腿。胡老拽出得门来,面前的陈二妮让她怦然心动,月光像银亮的绸缎披在她身上,胸脯上闪烁着一袭起伏的曲线,迷人浅笑的脸蛋,一双会说话的眼睛,美得令他惊颤。对门邻居出出进进,经常照面儿,胡老拽早就眼谗上了她。
你回来了?
你爹妈不在家?
胡老拽瞅瞅她家紧掩的大门。
上我屋里看会儿电视,等等吧。
月光水样柔润,清亮亮地在村里流。陈二妮觉得这月光真是太漂亮了,她喜欢看琼瑶的小说,琼瑶的小说里也没这么美妙的月光。这会儿,月光像静静地在梳洗着这个村子,这个村子的每一砖每一瓦,每一片树叶,甚至每一声鸟叫,都被梳理得清亮无比。她抬着头看呀看呀,怎么就被胡老拽拽进他家里了。胡老拽突然把电视声音放大,扑上去抱着了她。她大叫老拽叔老拽叔……
老黑狗也狂叫起来,老黑狗围着胡老拽汪汪地叫呀叫,它似乎不满胡老拽,它觉得胡老拽不能这样子和邻里闹呀。但它又不能去撕咬胡老拽,胡老拽是它的主人,他喂它养它,和它说话和它一起散步,教唆它咬人,甚至和它睡在一个床铺上。它眦瞪着眼,龇着长满了獠牙的嘴,狂叫不止。这时候,胡老拽一手按着陈二妮,一手摸到一把铁锤,嘴里说着,叫叫叫,吃里扒外的东西,猛地朝黑狗砸去,正砸中黑狗的头,黑狗“唧咛”一声,撩腿就跑掉了。陈二妮无望地被胡老拽扒光了衣裳。
胡老拽嘴里淌着涎水说,二妮呀,你的身子可比月光还要美哩呀。
天一下子暗下来,胡老拽的楼房成了黑暗的空洞。月亮不见了,村庄死在了月光里。
陈二妮不知道她是怎样回家的,一个人躺在床上,身上缠满了可怕的月光,那月光不再明亮,像一条条白色蠕动的蛇。她下身是血,爬满了蛇在吮吸,要吸干了她的身子一样。
突然的变故,家里并不知情。
谁也弄不明白这二妮咋就不上学了,她才十七岁呀!她闹着非要进城打工不成,理由也很简单,村上打工的女孩都给家里盖了楼房,村长胡老拽的女儿不也在城里打工嘛。她跟人去了那个众所周知的南方城市,按她的模样,她在那个城市是很容易找到工作了,她不知道那个南方城市的月夜会怎样,月夜里有没有如水的月光,月光会不会变成无数条可怕的蛇。
3
不像网传的那样,那个南方城市的夜总会里都是漂亮的女大学生。
陈二妮不是,陈二妮高中还没毕业,但陈二妮并不比那些女大学生们逊色,她的漂亮和潜质超过了那些女大学生们。她工作得得心应手,坐台,包夜,她的天生丽质和乡下女孩的那种朴实,让有钱的男人欢喜到了极致,卡上的数字在高速度地增长,八年抗战,她有了一笔可观的收入。突然间的失业,对她的打击并不大,姐妹们纷纷转回内地,有的重操旧业,有的决定嫁人,在家做贤妻良母。而她决意回乡,要用八年抗战作为资本,在家乡另谋出路,就这样她回来了,悄悄地,在县城里住了下来。
这些天,县城里突然间回流了那么多美女,显得格外地不一样。小县城人的目光,挑剔中略显惊异,他们散乱在街道上的目光用不着左顾右盼地搜寻,就会碰到一个或两个衣着艳丽气质非凡的美女,她们经历了那座城市的熏陶、洗礼,她们身影飘动,气质非凡,美丽成风景,让人提神、养眼,谁也不会去追究她们的来路。
陈二妮一直在宾馆上网,查找她想要的资料,实在觉得累了就想出去走走,这儿毕竟是她家乡的县城,对于家乡的县城还是有亲切感的。她走出宾馆,毫无目的地在县城里走动。其实,家乡的县城变化也很大。城区扩大了几倍,马路宽了亮了,楼房高了多了,绿化得也很优美,像个人住的城镇了。
她是突然被一个人叫着的,那人大喊一声,陈晓霞。是的,陈二妮就是陈晓霞,是她在县城上高中时用的名字,叫她的人一定是她的同学了。陈二妮已不是当年懵懂青涩的那个陈晓霞了,她迎着叫声走去,她也一眼便认出来了,是她当年高中时的初恋——高鹤。高鹤的衣着依然那样光鲜得体、那样帅气精神,只是略微有些发胖,多了点气盛和傲慢,俨然在这个小县城混得不错,他的身边停着一辆银灰色的帕萨特,此刻他的眼镜片后发出激动的光。
他说果然是你,校花陈晓霞,你死哪去了?这些年可把我害苦了。
陈二妮也有些激动。当年他们曾在环城河边散过步,在城墙上的大树下亲过嘴,在他的怀抱中依偎过,也曾幻想过一起上大学,将来结婚生子。后来,她突然消失了,她无法想像他是如何在失落和挣扎中考上大学的。但那一切毕竟都过去了,他告诉她他在县发改委工作,是个很不错的部门。她想起来,他父亲一直在县里的一个大局当局长,在县城里给他谋取一份不错的工作,是件很容易的事。他把她带到县城里最繁华的文化广场对面,他们走进了一家叫“歌德”的咖啡厅,多么浪漫的名字,使她立即想起了歌德的一首诗:
群山之巅
一片静谧
所有树顶
你听不见
一声叹息……
这首诗很早的时候她就背过,不难记着,而她现在只能是林中无语的鸟儿,只能一声叹息。而高鹤在这座小县城里的群山高巅,她觉得此刻和高鹤走进这样一个地方有点不合时宜,因为她不知如何面对和如何回答他的问题。显然,县城不是她抗战了八年的那个繁华都市,歌德咖啡厅的生意有些冷淡,只有一两对年轻得让人羡慕的男孩女孩,他们神秘而轻松地笑着,喝着与县城消费并不相宜的饮料。
陈晓霞很快就沉静下来,她的经历练就了她极好的心理素质。像在那个城市的豪华会所一样,她仿佛面对的是一个陌生的男人,她不需要答话,她只要静听男人的诉说,就能让男人飘起来。她经常歪着头,呷着饮料,让长发瀑布般地遮了半边脸,一边的脸真诚得可爱,眼里是迷离不可捉摸而又滋润的光,所有的男人都喜欢她这样。对于她,无论是真话或者谎言她都能欢快地接受,这种接受,又有多少男人像心里吃了蜜一样的甜润。
高鹤点了煎鱼和牛肉、香草烤羊排、水果沙拉、南瓜浓汤,还要了一瓶干红。陈晓霞最爱吃的西餐他都点到了,像心有灵犀一样。这也许是这座小县城最洋派,最高档的西餐了。她曾无数次被有钱的男人牵着手,端坐在豪华的西餐厅里,享受着漂亮给她带来的美味,但她却对南瓜浓汤充满了好感,提到南瓜,她的眼前就会出现家乡的地埂上长满了滚圆的南瓜,喝一口汤就像品到了家乡的味道,她的内心深处就会凭添丝丝的怀乡之情。高鹤一直在劝她吃饭,她熟练地拿起刀叉,小口的朝嘴里慢送,她吃西餐的熟练成度让他吃惊,但是,现在在外的闯荡的年轻人有几个不会使刀叉吃西餐的呀,此刻的高鹤并没去多想。
碰过几杯红酒后,高鹤就滔滔不绝地诉说起了他的过往,他的思恋,以及万念俱灰的心情,那种真诚很能打动她。她的心理防线是坚固的,她总是抿着嘴笑,矝持中饱含了温柔,像十分认真地在倾听,体现出来的是感动,把感动惊在脸上,她甚至用柔软的手指帮他刮掉了他腮帮上滚动的泪珠。他想抓着她的手,她的手显得那么的白嫩和温柔,他有了抓着她手的冲动。她的白嫩温柔的小手,八年前他不知亲吻过多少遍。这次,她把手收回去了,这双更加丰润更加温柔的手在他眼前晃了一下。
他说他结婚了,岳父是个副县长,他父亲还在位上,现在是农业局的局长。这话让陈二妮听起来有些反感,他和所有她见过的官二代,富二代几乎一个嘴脸,她差点把一杯红酒泼在这个官二代的脸上,她觉得她和他的距离是多么的遥远。那只是一瞬间的感觉,稍一冷静,又感觉到这样的人或许是她回乡后的一座坚实的靠山。
她轻柔地说,好了高鹤,你结婚了我很高兴,咱们还是好同学好朋友,这次我是回来投资的,你能帮我吗?
高鹤惊诧地用镜片里的光看她。
你投资?
她说,不能吗?
能!能!能!
高鹤从激情的诉说中回过神来,他只是见到她要倾诉一下衷肠;或许他有苦衷;或许他的婚姻并不幸福;也或许还想再续情缘,因为眼前这个女人太漂亮了,梦牵魂绕了他这么多年,他也绝不会想到她现在成了一个回乡投资的女老板。他迫不急待地问她,这八年你都到了哪里?干了些什么?她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她编了一套足能说明自己有充分投资能力的理由。她说她正想要做农业项目,现在不是允许土地流转嘛,她要流转许多许多地,种好多好多的庄稼,种麦子种玉米,她最喜欢种的是花生,一地绿油油的花生,开着小小的灿灿的黄花,那黄花羞怯地躲在茎叶下,静静地开放。
他说你还是那样的浪漫!
她说浪漫不好吗?
他说我是浪漫不起来了。
她说我不信。
他们开始喝酒,干红挂在玻璃杯透明的杯壁上,像她家村头西边日落后的红霞,那么的幽沉和遥远。她是记得村头晚霞的样子的,因为她也叫霞,只是她叫晓霞,也许破晓的晨霞更为热烈美好,但她已想象不出来了。她在高鹤的高谈阔论声中,眯起一双粉红了的双眼去看高脚杯子,杯子壁上的红酒,正缓慢而均匀地向杯底滑行,陈二妮似乎看到了血,原来她饮下的是血,而杯底下晃动的还是血。这八年间,陈二妮拒绝喝红酒,她只喝饮料,而现在她喝起了红酒,并且喝出了血的味道。她有些想呕吐,她大着叫不喝红酒了,什么红酒,血水子一样。高鹤就又要了一瓶白酒。
后来,她喝醉了。
4
一大早,高鹤就开着帕萨特去宾馆接她。
她终于要见到父母了,这八年间,除了和父母通话,除了给父母打钱,用连篇的谎话蒙骗父母,她连父母的音容笑貌都记不全了。逢年过节,母亲给她打电话,说今年可该回来了吧!她就会泪流满面。近两年,母亲总是在电话中说你回来一趟吧,看看家里盖好的楼房,你为这个家出了大力,也应该考虑考虑自己的事情了,不中了家里给你物色个对象,再等等黄花菜都凉了。她听母亲这么唠叨着,极力的想象着电话那头唠叨的母亲是个什么样子,母亲的影子变得模糊不清,只有电话中千里之外,母亲那沉郁不安的声音格外的清晰,
这一切恍若一梦,她没有带大包小包的东西,一只女式小包和一台笔记本电脑,还有给侄儿买的礼品,那也就一点点糖果,她没给父母买任何东西。就要钻进帕萨特的时候,极力地扭头去看,自己也不知道要看什么,这个她住了几天的小宾馆和这座县城,并不是她留恋的所在。她在离开那个南方城市时也没这样,仿佛一腔豪情,仿佛终于迎来了八年抗战的胜利。现在,她头脑里一片茫然,空空荡荡,也许是昨晚喝多了红酒的缘故,也许什么也不是,只是就要进家了,离开了八年的那个家,父母是什么样子,那个家现在会是个什么样子?那个月光如水的月夜,她极力不去想象……
昨晚,是高鹤把她送回宾馆的,后来的白酒都把她灌醉了,醉是醉了她的意识还是清醒的,她没让高鹤过多的纠缠她,她心中的秘密只字未露,那是她固守的任何人也无法攻破的阵地。高鹤赖在她房间里不走,他极力地照顾她,像她是久别归来的妻子,像她在外面出差刚刚到家,他像是这个家的男主妇。他的一举一动,都被陈二妮看在眼里,陈二妮看出来了,他在那个有着县长父亲的妻子面前并没有什么地位。陈二妮赶他走,说好了明早来接她就可以了,他舍不得走,他看着她一脸的醉红,一直想上前拥抱她,她再也不会给他这样的机会了,即使她在酒醉中。高鹤离开她时,心中充满了酸楚,他说让我亲你一下吧!她并没有反对,她想,亲一下就让他亲一下吧,现在的男人都是这么个鬼孙样子,见了比自己老婆漂亮的女人,腿肚子早就转筋了,满脑子的男盗女娼。她把半边脸趋过去,“嗯”了一声,而那半边脸被她的一只手遮着,她的上身向前倾去,下身却远离了他站的位置,即使高鹤要趁机搂抱她,她也能顺势逃脱。高鹤强压着欲火朝她趋过来的半张脸上了亲了一下,不急,也不慢,挺温柔的,他要在这一吻中显现他的男士风度。她心动了一下,她怎么能不心动呢!这是八年来她受到的最动情的一吻。八年中她被无数个男人亲吻过,从牙缝到脚指头,那哪里是亲吻分明是在啃,像饿狗在啃带了肉的骨头。刹那间,她真想把高鹤留下来,只是这种冲动在心里迟了半拍。她的理智告诉她,这是一个不能操之过急的男人,八年的时间不是太长,也绝不太短,什么样的人都在变,况且他在官场,看来官场教会了他很多东西,他已经是风月场上的老手了。
她还是说你走吧!记着明天早一点来接我。说得有点深沉,有点动情。
高鹤带着一腔欲火离开了宾馆,陈二妮苦涩地笑了笑。她想,世上怎么会有这么巧的事,正愁瞌睡没枕头呢枕头来了,明天回家,看来她的事业就在家乡,她离不开她的家乡呀。
回家的路不再是那种坑坑洼洼凹凸不平的土路,县乡道都铺上了柏油,小车急驰在柏油路上,路边成排的杨树向后飞去。高鹤问她,有几年没回家了。她说八年。答完这句话她就后悔了,像八年二字一下子扒开了她极力要窖藏起来的秘密。高鹤也只“嗯”了一声,他仿佛洞悉了她的内心。他问你给家里打过电话没有?她说她要给家里一个惊喜。他说八年没回家了,家里肯定很惊喜。这时候,她发现这个男人很是不简单的,从昨晚见面到现在,他基本上断定她这些年在干什么了,既然心知肚明又不去捅破,还是尽量打迷糊眼的好!
车窗外是一家家极近相似的楼房,看不出特色来,地里的玉米青着棒子头顶上的红缨子一闪而过,便有了一种近乡情更怯的感觉。表面看来她非常的悠闲,手机伸出车窗不停地拍照,嘴上还大叫着这变化也太快了吧!简直就不认识了,这是俺村的路吗?然而,她的内心却又像惊涛骇浪一般。她在不停地思索着见到父母的第一句话该怎么说,见到乡亲们该怎么应酬,让高鹤用车送她是不是个错误。这一系列的问题在她的脑海里不断地反复地出现,脑子都有想痛了,她把手机砸在脑门上,脸上呈现出懊悔。高鹤当然看到了这一点,他把车子开得十分平稳,几次想问她你这是怎么了,都没有开口。小车在路上跑的有些时间了,穿过了一个乡镇向东又过了两座桥,桥她还能得认出来,还是那种八年前她记忆中的样子,只是这桥突然变窄了,变老了,变得有些不堪重负。她觉得是不是有点跑过了,就让高鹤把车停下来,她要去问问路,高鹤把车缓缓地停在路边,高鹤不让她下车,让她在车里呆着,自己下了车,见路边葡萄地边有个老头,他掏了一支烟给了老头,老头看了看烟上的牌子,没抽,夹到耳朵上了。老头给他详细的说了路,果然是跑过了,只是过得还不太远。他们又掉头拐了回去,按老头说的,从路边有一排打花生的机器对面朝左拐,下了路不隔村就到了。
高鹤拐过弯把车子开进土路,她就看到了自己家的村子,甚至看到了自己家的大门。越来越近的时候,她的心砰砰地跳了起来。她的家就住在村子的边上,门楼还是原来的门楼,并没有多大的改观,只是院内的低瓦屋改建成了两屋普通的楼房。她在车里一直在盯着自家院门看,小车停在家门口了,也没见院里走出一个人,她心中一直忐忑不安,钻下车的时候她眼睛的余光却了见了胡老拽,她在她心里骂了一句这老东西还没死,就抬着双眼,挺起胸脯,用一种高傲且自信的姿态下得车去。这时候,她还远远地看到了从田野慢吞吞跑回来的那只老黑狗,虽然它是胡老拽的狗,她还是不无感激地看了它一眼,它要是向她跑过来,她一定要弯腰抱一下它的。胡老拽这个狗东西不显老老黑狗却显老了,她看到了老黑狗蹒跚的步子和拱拱的腰脊。然而,老黑狗向胡拽走去,它混沌的两眼望了望陈二妮,有点惊慌失措的样子,然后低下头,像不认识她似的,偎在了胡老拽身边。
这只是一瞬间的事,全部是用眼光交流的,高鹤并没有看出这其中的端倪,陈二妮便去敲自己家的大门了。
大门咿呀开启后,便有吃惊和欢快的叫喊声。
是她的侄儿在叫。
父亲和母亲迎出来时有点吃惊,但父亲的脸旋即就堆上了欢喜,上前接着了女儿手中的东西。父亲也不显老,还是那样的健壮和快乐,父亲像个天生的乐观派,他哈哈地笑着说,我说嘛今天一大早这树上的喜鹊咋喳喳地叫个不停,半年把我的宝贝女儿送回来了。父亲把话说得轻松又快活,真是个可爱的父亲。
陈二妮一下子就把堵在腔子眼里的焦灼、顾虑全部噎回肚里了。
高鹤把陈二妮留下就走了,陈二妮挽留了一下没能挽留着。
八年未见的女儿像突然从天而降,陈二妮的母亲自然是喜不自禁,她拉着陈二妮的手左看右看,上看下看,像自己在做梦似的,直觉得面前的女儿是不是真的,女儿长大了长得更成熟漂亮了,她双眼蓄满了泪,突然她朝女儿的屁股上重重地打了一巴掌。你个死妮子跑出去八年不见个影信儿,让妈急不急?!陈二妮一下子抱着了妈,她眼眶里更是蓄满了泪,所有的辛酸和苦楚就要从眼眶里喷射而出,但她不能让泪喷出来,在爹和侄儿还没看见时她就把泪擦掉了,那双眼却是红的。
父亲乐呵呵地看着这对母女。
说,好了好了,二妮这不是回来了嘛,八年抗战时,那日子多难过,不是都过来了,虽说这八年没见面了,那不是还经常通话吗!
二妮妈说他,你知道个屁!别理你这个没心没肺的爹。
5
村子确实不像原来的村子了,比她走时少了许多人气。
她小时候的村子没有现在如此的寂静,村子里总是嘈杂着人声,男的女的老的少的,呼儿唤女,争闹吵架还夹杂了更多的鸡狗猪羊牛驴的骚动和下地时的牛车的聒噪。她感到心酸的是这个村子的人,不该早死的人却死了,那些是她熟知的人,能叫上他们的名字还能亲切地喊上他们一句爷奶叔伯姆婶的人。陈二妮问父亲胡老拽怎么还没死呀?父亲用异样的眼光看她。父亲说,胡老拽这号人一时半会儿还真死不了,他既不下力又不长个疮害个病,跟着他的老黑狗就是死了他也死不了,老天爷就是这么不公平!陈二妮就不好再问下去了,更不愿让父亲看出来她的心思,看来胡老拽还在一直当着他的村长,当得还挺稳当,从她父亲的话语中她发现父亲这些年对胡老拽也有了许多的反感。有胡老拽在,她的宏伟计划一开始就要面临挑战,她要时刻准备着应对挑战。
这些天她每天都会往地里跑,这块地瞅瞅那块地瞧瞧,她特别喜欢去花生地,老是在花生地里趟来趟去。那些岗岗洼洼坡坡沟沟,那成片的庄稼和庄稼地里扑面而来的带着庄稼气味的风,总会让她泪流满面。她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但她感觉到了这片土地的荒芜和冷漠。地里很少有人影晃动,连牲畜的影子也看不到,偶尔一两声狗叫也显得那样的遥远和悠长。她是很想在地里见到胡老拽的,那怕胡老拽就自己一个人,她也会上前和他打招呼。她还会喊他老拽叔,她说老拽叔你好呀!你还没死呀!八年不见了,身体还挺硬朗?还想要我吗?要我了,走——钻玉米地去。这些天确实没见胡老拽,也没见着胡老拽的老黑狗,八年前她就想对老黑狗说声谢谢它的话,因为她胡老拽差点把它的头砸烂,现在八年都过去了,它依然跟着他,它对胡老拽也太忠诚了。
一次,她突然发现父亲在悄悄地跟踪她,她一扭头父亲便钻进庄稼地里去了,父亲像是在暗中保护他。她对父亲充满了敬意,她不愿破坏了父亲的好意,一如既往地在地里转悠,到了小河边她情不自禁的还要唱上两嗓子,显得高兴和自在。她显得漫不经心漫无目地,父亲终于忍不住了,问她,你老去地里干啥?她说啥也不干就是看看。父亲说有啥好看的,那些土地、庄稼难道不一样了。她说当然不一样了,过一段时间我要让这山岗和坡地都变个样儿。父亲问你不进城了?她说不进!父亲说不进好不进好!父亲喜喜呵呵地忙他去了。父亲一直在用玉米芯花生壳种蘑菇,把掺了菌苗袋子一排排地摆在棚架上,像照顾婴儿一样的精心。
高鹤给她打了几回电话,问她家里情况怎么样?她说好着呢!每天上地转转,天高地阔的心情爽朗极了。高鹤说,我在县城给你找了好几个比较体面点的工作任你挑选,就甭在乡里干了,现在的乡下人都成刁民了,以你的条件在县城干没问题,找个来钱容易的开发项目也没问题,况且,还有我在,土里刨钱不容易。她不愿听他这样讲话,什么乡下人都成刁民了,刁民也是被你们这些当官的给逼出来的,别忘了我一直是个农民!她还想说些更难听的话,后来她把难听的话咽回肚子里去,本来人家是一片好心嘛。高鹤说是是是我说错了,我是不是给你们乡政府打个招呼?她说不用了,八字还没一撇呢。
心里想干的事应该给父亲说说了。
晚饭的时候,陈二妮趋到父亲身边。回家后的日子总是恬静和温馨,父亲虽然沉默寡言却整日乐呵呵的,生活并没有给他带来多大的压力,特别是她突然回来之后,变了个人似的,总是一脸的快乐。母亲呢,母亲那总是老阴天的脸随着她回来后也雾开云散,她前脚上地走,母亲后脚去串门子了。那门子串得还有点远,串到外村去了。回来后跟父亲嘀嘀咕咕的,还背了她,他们的心思全没放在了她身上,她也不想知道他们在嘀咕什么,反正她有她的计划。
她说爹我这些天有个想法。
她父亲把夹菜的筷子停下来了。他也有感觉,女儿一直在地里跑,不可能是无缘无故,大小总有个事儿。二妮回来后,父亲一直在观察她,父亲觉得现在的女儿变得深沉,心变得大了也安稳了,与八年前的女儿相比有了天壤之别,所以父亲总是不去过多的询问她过去的事情,即使她母亲唠唠叨叨地要多问几句,他也要寻着别的话茬,把话题引开,他不让她的母亲刨根问底的问下去,女儿不愿多说自有女儿心底的隐痛。作为父亲的他知道一个十几岁的女孩在外打拼,八年下来,不会是一帆风顺的,肯定遭受了不少磨难,忍受了不少痛苦,女儿现在的表现是历练出来的成熟的表现。
父亲变得极其认真的样子,仿佛要竖起耳朵来倾听,她就有点难为情,有点不好意思了。
她说爹咱把咱村的地全租下来吧!
父亲的乐呵呵的脸色马上起了变化,他把饭碗也放下了,脸由喜色变得铁青。她的心一沉不知自己说错了什么话,心里就像十五个吊桶打水七上八下。
父亲问她,你这些天在地里转来转去就是这个想法?
她说,是,我总不能回来老闲着。她兴奋地说,我要把咱村的地全收过来,当地主,当土豪!父亲知道地主是怎么回事,但父亲不知道什么是土豪。父亲的睑色更难看了,他甚至不想让女儿再说下去。父亲变个人一样冷笑了一声,父亲从来没这么冷笑过,这是平生一来第一次发现整日乐呵呵的父亲还会发出这样的冷笑。这是对她计划的一种嘲笑和讽刺,她的心一下子巴凉巴凉。
这时候母亲从厨房里过来了,她不知道父亲为什么会对女儿变了脸色。她说,你闲着了我可没闲着,我在四处找人给你说媒呢!你也老大不小的了,该找个婆家了,出了门我们就啥心也不操你的了。陈二妮听母亲这么说一股酸楚就冲进了喉咙,她再也不想吃饭,看着刚说一句话就突然变了脸色的父亲,又听母亲这样说,简直是要撵她出门。她的心情变得沉重,但她还是想把自己的心事说给父亲听,在这方面只有父亲能帮她。
她说,现在政策不是允许了吗,我回来了就是想在家里大干一场。
父亲问,你说的大干一场是种地吧?咱人老几辈子种地,种出啥名堂了?不还是受穷受累,你出去这么多年,无论你在外是干啥的,总比在窝在这乡下打坷垃强,你要是个打坷垃的,现在能这样光鲜亮堂。噢,父亲是不愿她在农村呆下去的。他觉得无论女儿在城里吃了多少苦,总比在农村打坷垃强,和土坷垃打较道就不是人干的事儿。父亲是个心比天高命比纸薄的人,他和命挣不过,就要拿女儿的命去挣。陈二妮一出生他就把脱离土地的希望奇托在她身上了,女儿越长越漂亮,他的希望越来越光明。陈二妮上小学上初中上高中,他从未让她上过地,地里活计再忙再累他也没有让他这个娇贵女儿帮过他。那个娇白得如乳汁一样的夜晚,因为他们在一户人家贪恋一场闲事,女儿却变了个样,再也不愿去上学了。女儿这么一走八年,一个人的人生该有多少个八年?现在女儿光鲜鲜的回来了,他断定女儿是永远都不会呆在农村了,那个死老婆子也是为是为女儿瞎操心,到处跑着让人给女儿说媒,到时候女儿说,我回城去了,那个死老婆子就干瞪眼了。所以他整天乐呵呵的,不乐又该怎样呢,太阳日地一天进去,又日地一天出来了,什么人能抗拒得了。当女儿说出她要在家种地时,他一下子就想发火。
这晚,最终她没给父亲谈成话,回家后第一次父女之间有了矛盾。
夜里,高鹤又给她打了电话,问她在乡下闷不闷,闷了还是来县城散散心吧!明天是周日我去接你。她这时才觉得自己回家也有半个月了,本来并没有感觉有郁闷的时候,现在经高鹤一提醒,自己觉得确实感到郁闷了,这高鹤难道是自己肚子里的蛔虫,有先知先觉似的。
她说明天你来接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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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高鹤来接她的时候,并没有进家,他只是把车停在大门口,按了几声车喇叭。陈二妮从院里跑出来,见他正在和胡老拽站在路边说话,那只老黑狗也跟在胡老拽身边。胡老拽嘴上刁着一根烟,那烟向上翘着,一缕一缕烟雾就从嘴里斜斜地冒出。他对着高鹤满脸是卑贱的笑,两眼却死盯着陈二妮家的大门。高鹤不知跟他说些什么,高鹤显得跟他非常的熟稔。她站在了高鹤的车边,这个半个月没见了的狗杂种,不知什么时候突然冒出来的,连那条老黑狗也突然冒了出来,他们像是商量好有这么一场尴尬的见面会。
胡老拽似乎把八年前的一切全忘了,他见陈二妮从院里出来就急切地要和她打招呼。陈二妮十分厌恶着迟疑又迟疑地愣了一下,有了红云遮在脸上。她的腿灌了铅似的一步也迈不动,她很想回院里拣把刀出来,照着胡老拽那颗冬瓜似地花白的头就是一刀,让他的狗血溅满村子,让他这条老黑去舔他这条主人的狗血。只有那么几秒钟的工夫,她的腿变得一下子灵活起来,迈着动人的步子朝着他们走过来,轻盈而又优雅。她上前用手挽着了高鹤的夹着香烟的胳膊,轻声慢语地说了一句,走吧亲爱的!她的眼角夹没夹胡老拽,而他身边的老黑狗朝着陈二妮毫不经意地“哼”了一声,陈二妮却是对它报以微笑。
高鹤有点不自然,他不想才几天功夫没见陈哓霞,陈哓霞就变了个人似的,在自家门口当着人面,亳无矜持挽起了他的胳膊。高鹤向胡老拽无耐地招招手,再见了胡叔。
胡叔,他喊他胡叔,他们原来本就认识。
陈二妮上车时,喉咙里还像卡只苍蝇。她变得十分严肃,刚才那种亲呢的表现一扫而去。高鹤嘻笑着给她讲话,她也不听,表情冷漠,寒若冰霜。高鹤想这个陈晓霞是怎么回事,像小孩脸说变就变。
这一天,陈二妮一直保持着严肃和冷淡的神情。高鹤把她送进新世纪宾馆后对她说,晓霞,你知道今天我为什么要接你到这里吗?陈二妮冷冷地说,不知道。高鹤说,图让你开心玩,你又突然变得心事重重。今天实际上也不是光让你来玩,是想让你见见我爸。陈二妮漠然地回道,见你爸有啥意思,有那必要吗?高鹤坚定地说,当然有必要,你不是想当地主嘛?我父亲手里可握有你想要的资源呀。陈二妮“噢”了一声,她看高鹤不是随意那么说,就对高鹤说,你知道我为什么不高兴了吗?高鹤两手一摊说,鬼知道!陈二妮问,你跟那条老狗叫啥?高鹤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哪条老狗呀?陈二妮觉得他很可能不是故意的,就笑了笑,说,俺村的胡老拽。高鹤说,胡老拽呀!俺爸当年乡下住队时,在他家住过一段时间,后来他来城里了就跑我家坐坐,也算是熟人了。陈二妮说,每年都给你家送礼吧?高鹤笑笑,你怎么变得这么刻溥,他能送什么,不过是些玉米糁、绿豆、新下来的花生、小磨香油。陈二妮说,搁城里那可是主贵东西!高鹤说,看出来了,你很反感胡老拽。陈二妮说,那敢呀,人家当了那么多年干部,根深着呢!高鹤说算了算,别说这些了,我给俺爸说,我一个老同学想投资农业项目,他很感兴趣,就要见见你,你可要准备好,说得好了,他一高兴,百万扶持可不是问题哟!陈二妮不由得不心动,她微笑地看着高鹤。高鹤扶了一下眼镜,正斜着一双色眼看她,那神情,那架子,让她无法抵抗。陈二妮的脸有些潮红,越发地动人美丽。
高鹤突然拦着她上身,乳房顶上了他的前胸,他朝她的额头上轻轻地深情地亲吻了一下。她没有反抗,也没有拒绝。
只那么一下,陈二妮的心头就猛地一颤,浑身有了麻酥酥的感觉,呼吸竟有些急促。她是从来没有过这样感觉的,在南方的那个城市时没有过,和男人做爱时也没有过。她觉得她面对男人时已经不会再会有任何的激动,她也不会对任何男人动心了。然而,这会儿她有了那种感觉。她定了定心,稳了神,全然没把高鹤的吻当做一回事儿。她轻松地朝颈后捋了捋前额的一绺头发,很洒脱地说,好了,不生什么气了,你爸知道我是你的女同学吗?高鹤愈发变得绅士,点了一只中华烟,吐出一缕轻烟,我就是要给他一个惊喜!
陈二妮呷了一口茶,她想,高鹤肯定是故意的,他给父亲惊喜或许是对他父亲嘲弄和打击。
她说我要换换衣服,洗梳一下。
高鹤大度地说,宝贝!里面请。
陈二妮拿了提包去内室,内室里很快传来了水声。
不大一会儿,陈二妮就出来了。这次她换了一身非常亮眼的衣裙。上身是淡青色无领短衫,亮起颀长雪白的脖颈,耸动着高挑的乳房。下身粉蓝的裙子,这样衣着搭配显得更加青春靓丽,高鹤从没见过。走出内室,她迈动意态万方的步子,一步一趋,既像猫步又不是猫步。真如诗曰“态浓意远淑且真,肌理细腻骨肉匀”。高鹤拍手击赞,美,真是美极了,一定能把那帮老男人们震得目瞪口呆。陈二妮只是冲高鹤莞尔一笑,能让你爸高兴不?高鹤打了个响指,绝对震!
宴席在新世纪宾馆的四楼。
这个宾馆是县城最高级最豪华的宾馆,是用来接待上层领导的。陈二妮第一次受到这么高规格的接待,心里一直忐忑不安。她朝贵宾间上走时,头一直勾着,看着红地毯上自己的脚尖,这是她在南方城市时形成的习惯。偶尔抬头看高鹤一眼,高鹤样子可不像那些嫖客,他笑嘻嘻的,嘴角上的香烟抖抖地动,皮鞋锃亮,轻松地踏着红地毯。陈二妮很会调整自己,随时调整自己的心态是她必须要做的事情,这样不但能让自己充满自信,还能有利于保护自己。
高鹤抢先一步推开了房门,一帮子人早已等在房间了。她走进房间,房间里一下子扬满惊讶的目光。陈二妮像个洁白无瑕、光彩照人的明星。
高鹤不失时机地介绍。我的女同学,陈总、陈晓霞女士,回乡投资新农村建设,立志要当现代新型地主。陈二妮一下子变成了陈总,她不感到惊讶,在南方时那些个穿戴光鲜的嫖客,那个不是这总那总的。高鹤介绍完毕,大家一陈欢笑,欢迎欢迎!上前和陈二妮握手,第一个和她握手的是高鹤的父亲。高鹤介绍说,农业局高局长,也是自己的家父。高局长握住她的一只手,又把一只手搭了上去。笑迷迷地说道,这孩子就是这样,别给她一般见识,我儿子可是经常提起你哟,你可是了不起的人才,欢迎你回家乡投资呀!……高鹤继续介绍,这是农业局冯主席;这是王副局长;这是李副局长;这是发改委陈副主任,噢,你们是一家子了;这是齐副主任;这是汪副主任,好了介绍完了请大家入坐。
高局长说,那咱们就和世界接接轨,我就坐主持位了。陈二妮说,各位又是领导又是长辈,请上坐。高局长拍拍身边的坐椅说,陈总,理所当然的贵宾,就不要谦虚了。陈二妮就不再推辞,坐在了高局长身边。高局长首先提议,为回乡投资的陈总干杯!大家都举起了酒杯,纷纷和她碰杯。陈二妮微微笑着,矜持中略带风韵,小口一呷。众人都一口干了,齐声叫道,陈总可得喝起。陈二妮说对不起各位,不胜酒力,只能喝一点点来表示感谢了!高鹤替她打圆场,说陈总是不怎么喝白酒。高局长说,看看,人家女士应该喝红酒,咱们今天给忽略了。就叫服务员上瓶最好的红酒。陈二妮正想拦挡,说自己从不喝红酒。高鹤给她使了眼色,意思是若不喝红酒就小了身份。陈二妮立马说,那就谢谢高局长了。第二杯喝的是红酒,陈二妮就不得不喝起了。白酒虽然只呷了一点点,接连又喝了两杯红酒,陈二妮已面若桃花白里透红,两眼迷离,风姿尽显,愈发动人起来。高局长这时屈眯起一双色蒙蒙的眼对陈二妮说,陈总呀,回乡创业不容易!听说你资金上有缺口,我们有义务和责任扶持呀!说着高局长让服务员给自己满满地斟了一杯白酒,又让服务员给她斟了满满的一杯红酒。说道,来陈总,咱俩碰杯!陈二略显迟疑。高局长哈哈一笑,碰一杯五十万,不吃亏哟。高鹤给她挤挤眼让她碰。陈二妮抿起嘴角,细声慢语道,高局长,高伯伯,您上岁数了,我就不和您碰了,我自己喝,一杯五十万,我资金缺口二百万,我就连喝四杯好了!说毕端了满满酒杯就饮,她仰起脖子,一饮而尽。众人眼都看直了,都鼓起掌,高鹤却没想到,他为她捏了一把汗。陈二妮连喝两杯后,高局长也来了兴致,说,陈总,你是高鹤的同学,刚才又叫了我一声伯伯,当伯伯就不能小气了,伯伯和你碰两杯。高局长站起身,发福的高局长个头和陈二妮的个头一般高了,他和陈二妮脸对了脸,陈二妮高耸的胸脯几乎就顶在了他的胸膛上,陈二妮又和他碰了两杯。四杯红酒下肚,她应该难以支架了,但是陈二妮挺着了。
这天,高鹤的心情不太好,他特别地烦躁。陈二妮带他登上了卧龙岗。秋天的卧龙岗落叶缤纷,虫鸣唧唧,凉风送爽,野菊遍地正金灿灿地怒放,景色十分迷人。他们在岗上站着深深地望了一会儿田野,拖拉机正在耕地,深翻的泥土在秋阳中黑油油地光亮。陈二妮还给他讲了在这儿建农家乐餐馆位置,以及游玩设施的计划,他一直没有耐心去听。
岗脚下就是一个不大的水库,水库的水平静如初,时不时有野鸭掠过,静得能听到野鸭们戏水的声响。高鹤这时来了兴致,他拉起陈二妮的手,像一对谈情说爱的恋人朝水库边奔去。他们坐在水库边上,眼望明如镜面的秋水,心中是阵阵波澜。俩人静静地坐在那儿,谁也不说话,这时陈二妮把头靠在高鹤的肩膀上,手里拿一朵野菊花,她不时地把野花送到高鹤的鼻尖上,高鹤显得无动于衷。
高鹤的眼镜后是游离的目光,似乎在等待什么,是什么呢?陈二妮只觉得今天的高鹤心情沉重到了极点,她很想安慰他,但又不知道说什么好。
突然,高鹤的电话响了,说他父亲怕是回不来,他们忙了整整一夜,该送的送了,该见的也见了,做了很多努力,但没什么指望。是父亲的朋友打给他的,高鹤说了声谢谢!就把手机丢弃进了草丛中,枯败的草丛里那只手机格外的亮眼。他搬过陈二妮的头,两眼噙满泪水,对陈二妮只说了一句话,昨天我父亲进去了,怕这一辈子也再难岀来,说完就仰躺在了水库边上金黄的野菊丛中,两眼死死地盯了那片清澈的水面。
陈二妮深情地抱着他,把他的眼镜摘下,一遍一遍地擦拭他两眼里滚出的泪,一股股野菊花的清香直灌鼻孔。
远处,胡老拽踏着拖拉机的犁地声,一步一步地走来,那条老黑狗跑在前面,不时的一窜一伏,它在捕食一只只肥大的蛐蛐。
换男友会烂手烂脚的女德班 存活土壤是小三盛行的国度
女德班兴起多年,倒也不是主流文化,只是活跃在某个小圈子里,招摇撞骗而已。但因女德班的组织者做事无底线,经常玩出雷人动作,石破天惊,所以有关他们的话题经常成为新闻热点,经常被网友送上微博热搜。
比如东莞的女德班。
很多人都知道东莞是中国“性都”,但很多人不知道东莞其实也是“女德之都”。
“性都”和“女德之都”,这两者有什么必然联系吗?
肯定有,容我慢慢讲来。
2014年是东莞扫黄年,正是扫黄让东莞成为全国焦点,众目睽睽之下,东莞“性都”神秘面纱下的很多怪异事物,都跟着浮出水面,出了大名……这其中,就有东莞遍地丛生的女德班。
东莞女德班做培训历来是出手不凡、语惊四座,某家知名女德班的讲师,也是某国学馆的馆长,公然对弟子们宣称:要做女强人就得切掉子宫和乳房,放弃所有女性特点!
这么变态的话讲出来有啥意义?肯定是为了营销洗脑。
其实这个只是吓唬的伎俩,没有那个女傻子真会去切掉自己的子宫和乳房。
要做女强人就得切掉子宫和乳房,蕴含着心理暗示:你这么懦弱的女人,注定当不了女强人,你还是乖乖的回去伺候老公吧!
如何把老公伺候好?国学大湿说,八字真言需牢记在心。
“打不还手,骂不还口,逆来顺受,绝不离婚”!
为什么会有这样奇葩的八字真言?
因为在东莞,当年是全国性欲诱惑最强烈的城市,有钱的男人享受着皇帝一样的夜生活……那么在家独守空房的妻子,不可避免面临巨大的心理冲突。
对于整天在外面鬼混的丈夫,是选择纵容,还是放弃?
纵容心有不甘,放弃心有不舍,人最难的是选择,她们的内心无比纠结……
而女德班可以给这些做妻子的提供援助,让她们的心理不至于被煎熬的太狠。
这就是为什么我们都说女德班是忽悠,可那么多大妈还是心甘情愿的去交钱,而且交钱还不少,而且明明被骗了,还一直振臂高呼:女德班就是好!
因为恩师说了——
之所以一家之主的男性会出轨,全都是因为女性的问题。
当然,就算不是女性的问题,他们也会用三寸不烂之舌绕来绕去的,让你相信确实是女性的问题。
一次不行,那就两次。
两次不行,那就三次。
一直讲到你相信为止。
他们洗脑的套路倒也简单,和传销类似,无非就是大棒加胡萝卜。
比如常见的恫吓之辞:你知道为什么越来越多的女性得了各种疾病,甚至癌症?都是因为女性不遵守女德导致的!
那么为什么越来越多的男性得了各种疾病,甚至癌症?
也是因为女性不遵循女德导致的……
听大湿这么一讲,貌似也有那么一点道理……
这世界上的事情本来就是互相关联的,扯来扯去都有理,怎么胡扯都可以。
当然,如果你不相信,他们会和你辩论,最后你肯定输。
因为人家是专业洗脑的,有各种技术和套路,人家一看你表情,就知道你要说什么话。
各种恐吓之后,再上胡萝卜。
女德讲师会帮你想象人生最美好的远景,因为学了女德,丈夫最终恢复忠诚了,孩子学业有成了,父母的病也好了,家庭和睦美满……
他们深深了解你的内心,还有你人性的弱点。
总会有一点,戳中你心中最柔软的地方,让你彻底投降……
所以尽管只是一个梦,但大多数女人还是信以为真,现场那眼泪哗哗的,对女德讲师感恩载德,千恩万谢。
然后女德讲师趁热打铁,再推个项目,再收一把钱。
全国形形色色的女德班,目的都一样,圈钱,而且小钱他们看不上,要圈就圈大钱。
他们各有一套讲义教程、洗脑套路,不过他们的教学目的完全一致。
都是制造“女奴”。
当然,任何龌龊的伎俩,一定要配备华丽的包装。
女德班招生宣传,必然冠以高大恢弘的噱头,诸如“国学经典”、”传统文化”、“遵循古礼”、“陶冶高尚情操”“塑造良好气质”……这些充满诱惑的宣传口径一旦打出来,就跟江湖郎中包治百病的宣传效果一样,随便忽悠一下,加上几个托咋呼一下,就有不少人抢着要打钱。
最终,参加者众。
不过要说全国培训女德最敬业的机构,应该还不是东莞,当属辽宁的某传统文化教育学校。
他们有多敬业呢?
为了避免外界打扰,他们的教学是封闭式的,就跟毛坦厂中学一样,平时授课都是锁大门收手机。后来因为这家学校被教育局勒令停办,他们平时给学员灌输的教条,也被揭露出来,诸位可以看看这些是不是中华传统文化:
一:职业女性没好下场;
二:女人就应该呆在社会底层,不要想着出人头地;
三:女人应该始终遵守父亲,丈夫和儿子的命令;
四:丈夫骂你的时候,绝对不要还嘴;丈夫打你的时候,绝对不要还手;
五:如果一个女人和三个以上的男人睡过觉,她就不得好死。
这五条还不够,后来因为外卖兴起,老师们又加上了一条——
六:女人叫外卖是不守妇道,因为你不想刷碗,懒。
为什么加这一条?因为老师们有自己的良苦用心,外卖小哥都比较年轻健壮,活力四射,容易导致女主人红杏出墙。
所以辽宁这个传统文化教育学校的这个女德班,确实充满了敬业精神。
也正因如此,在去年他们被查处之后,他们并没有放弃自己传道授业的伟大使命,在今年又来到了温州搞了个女德班夏令营。
对外宣传是这样说的:温州市传统文化促进会亲子夏令营隆重开班。
这一次,针对的不是少妇和大妈,而是未成年少女。
女德班的老师们经过潜心研究,发现了家长们的痛点。
有女儿的家长都望女成凤,希望女儿有个淑女的样子,将来嫁个真命天子,但自己爱女坐没坐相、站没站姿,怎么看都没那个凤凰的潜质……
怎么办呢?就凭目前家庭环境和学校教育,望女成凤理想的实现过于渺茫,还是得借助外力。
女德班就这样乘虚而入。
女德班招生人说,他们有几十年的女德培训经验,负有弘扬中华传统文化的伟大使命,任何一只丑小鸭只要参加了他们的女德培训班,最终都会变成白天鹅,然后遇见青蛙王子……
一想起自己邋遢不堪的女儿能变的气质不凡,知书达理……
而且,一举一动还透露出大家闺秀的迷人风范……
这个美好蓝图被女德讲师一勾勒出来,家长们就心动了。
心动就好说了,然后女德班来一轮饥饿营销,名额有限,只招XX人!
于是家长们挤破头的蜂拥而入,抢着打钱。
那么这个所谓的“温州市传统文化促进会亲子夏令营”,是学的什么传统文化呢?
因为女德班培训的时候全程封闭,所以内部详情并不为外部人所了解,有人在这个温州未成年人女德班进行了暗拍,爆出亲子夏令营的培训大纲如下:
一:男为大,女为小;
二:婚姻四项基本原则:打不还手、骂不还口、逆来顺受、坚决不离婚;
三:穿得时尚暴露,等于教人强奸。
还有现在网上盛传的那句恐吓:“换男朋友会烂手烂脚,最终要锯掉!”也是出自这个亲子夏令营。
说到这个“锯掉”,女德班其实就是阉割班,类似于非洲落后国家对女孩实施的“割礼”。
落后国家对女孩的割礼,于四岁至八岁间进行,用锋利的、没有消毒的刮胡刀片将女孩的外生殖器一点一点的……全部割下来,这样做的后果是,这个女孩变成性残疾,终生没有性快感和性高潮。
这样的肉体割礼,可以确保女孩在结婚前仍是处女,即使结婚后也会对丈夫忠贞不二。
女德班和割礼的目的如出一辙,只不过割礼是肉体上实施阉割,而女德班是思想上实施阉割。
通过不断打击女性的自信心,让女性不自觉的去贬低自己,歧视自己,逐渐自我矮化,自尊心逐步丧失……最终成为一个无欲无求,对男人逆来顺受的绵羊。
矛盾消失了,然后家庭就美满和谐了。
但女性百分百的顺从并不能给家庭增加财富,因为这样的女性没有自我发展和自我学习的能力,已经和傻子没区别。如果还能生育就是一个生育工具,如果不能生育,就是彻底的废物,肯定要被丈夫扫地出门。
那女德班教这些垃圾和糟粕的意义在哪里?
有需求就肯定有市场,反过来,也一样成立。
有市场,肯定存在需求。
什么样的家庭需要一个逆来顺受,唯唯诺诺的生育工具?
绝对不是普通人的家庭。在中国,普通家庭无论男女都得在外面上班打拼,如果女性失去赚钱能力,普通人家等于塌了半边天。
需要这种生育工具的,肯定是有能力搞个三房六妾,家里彩旗不倒,外面红旗飘飘的家庭。
女德班的作用,就是帮他们培育出这样的一个彩旗大老婆。
不闹事,不惹事,这样的女人对是绝对“安全”的。
这就是为什么在“性都”东莞,女德班如此盛行的秘密。
但是,女德班这种迎合“小三文化”的怪胎培训,明显不符合社会主流文化,目前是女子顶半边天的时代,尤其目前世界格局风云突变,很多大事要靠中国妇女稚嫩的双肩去扛。
所以《人民日报》严厉批判了女德班。
标题:人民日报痛批女德班:腐臭气扑面而来。
【人民微评:谁来管管女德班】“打不还手、骂不还口、逆来顺受、坚决不离婚”,一股子腐臭气扑面而来,令人掩鼻,更让人震惊。都什么年代了,还宣扬这种糟粕观?明为女德班,实为坑女班,这种班为何未曾断绝且仍有市场?放任这种机构存在就是监管失职,把孩子送到这种班就是坑害孩子。
不过女德班是不会管这些的,他们只认钱。
就跟传销一样,你打击他们,只要打不死,肯定死灰复燃。
对于职业玩女德培训的,都是候鸟一样的南来北往,而且是游击队的战术模式,很难剿灭。
比如这个浙江温州亲子夏令营女德班的讲师,就是来自去年被责令关停的辽宁某传统文化教育学校。
辽宁那个传统文化教育学校是啥背景?
根据校长的自述,他原来是混黑道的,而且做过黑道大哥,后来因为读了《弟子规》,被开光一样的……突然就浪子回头了……然后他心甘诚服拜倒在传统文化脚下,一心要弘扬光我大中华传统文化,在这个伟大理想的推动下,他就开了女德班,普渡需要救助的苦难妇女。
为了证明自己开办女德班的效果,他还列举了一个案例:他的亲哥哥捅死过人,曾经在监狱里蹲了十六年,但自从他开了女德班,这个亲哥也被拯救,现在弃恶从善。
感到都是些莫名其妙的乌合之众。
实际上都是如此,比如那个“女德教母”丁璇,这大妈的学历是初中毕业,原来是某市供电公司的一普通职工,退休后闲的没事干,于是退休大妈开始走穴女德班。
她的一句名言曾经惊爆微博热搜:“女孩最好的嫁妆就是——贞操”
还有在暴雨中……路基冲坏,她坐在火车上,看到车窗外的武警战士用肩膀扛起火车进北京的感人事迹,也是这个丁大妈编的。
和丁大妈一样,女德班的讲师大多文化水平低下,有些曾经开美容院、有些曾经是农村妇女,还有性工作者……
这些一没文化、二没素质、三没道德的人,急功近利,做事难免出差错。
这次温州的女德班就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明明是针对一群未成年小女孩,他们却把针对大妈的女德课程随便改了改,就直接拿来用了。
这下闹了大笑话。
什么换男友会烂手烂脚,最终锯掉……这样的课程一开讲,这些00后都惊呆了……
别看这些00后都是孩子,其实她们啥不知道啊?她们的信息量远比大妈们丰富。
首先恫吓这招就不好使了,还怎么往下洗脑?
女德班其实就是针对小三危机下的中年家庭妇女的洗脑安抚加政治维稳。
而这些年龄从5岁到18岁的女孩子,哪来的什么小三危机?这种洗脑伎俩在这个亲子夏令营注定没市场。
孩子和家长都认为自己被骗了。
那么这个培训费就白交了,找女德班负责人理论,结果肯定是不退钱。
于是这个女德班就被家长们和00后给举报了,丑陋变态的女德班,又一次被推上风口浪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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